文丨卿心君悦
“死，是一个人走向亡的过程；亡，才是生命真正的死去。虽然，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亦步亦趋地在走向死亡，可那些选择一再反抗的人，终将会让短暂的生命焕发出更多的光彩。”
终会有一天，在时间的流逝里，在意外的到来下，在自我的觉醒中，我们不得不开始面对死亡随时可能到来的拜访。
从那一刻起，我们该如何面对“死亡倒计时”下的生活，又该如何处理我们与这个世界斩不断的爱恨情仇？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深思。
在“灰暗”的年即将落幕时，由韩延执导，易烊千玺主演的《送你一朵小红花》上映，诚如影片的名称，观看完这部影片后，我乐于将其认为是对年在生活中顽强拼搏的人们的致敬与嘉奖，旨在让我们从年所经历、见闻、感受到的痛苦悲伤中，反思出生命的意义，察觉到乐观向上的力量。
人固然无法与命运抗衡，人也无须与命运抗衡
影片《送你一朵小红花》的剧情并不复杂，一如韩延往常的创作意图，形而下对少数群体的关爱，以及形而上对生命的深思。
我喜欢简单的东西，但简单并不一定轻浮，甚至还可能更加的沉重，从清澈宁静的湖水中，尚可体会到“上善若水”，而不可承受的轻，恰恰又透露着生命的沉重。诚如《道德经》所说：“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缴。”重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在事物本身，而在于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心。
固然，复杂的东西有时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情绪满足，可我却认为更会产生“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负面效果，干扰我们从简单的事物中窥探到与我们生活有直接关联的“形而下”，以及能从本质上改变生活状态与生命层次的“形而上”。
整部影片以韦一航突患脑癌开始，又以此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主要脉络，正值少年的韦一航，脑癌虽治愈，却面临随时可能复发扩散的风险，这意味着生命的梦想之花尚未绽放，就需要面临随时凋零的恐慌。
那一刻他想了什么，影片并没有阐述，只是从那之后，他将自己封闭在孤寂的冰岛上，拒绝与任何人交流，脸上再无绽放过笑容。
我相信他绝对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因为突如其来的命运，改变了他的一生，甚至让他的一生大幅度缩水，我承认这已经足够沉重悲痛，但我想借此去谈对人与命运之间的感悟时，还是觉得缺少了某种力量感。
为此，在观影结束的当晚，我又重新拿起了余华写的那本《活着》，在我的认知中，这应该是最直接、最快速能够支撑我保持某种状态继续深思的凭借。《活着》中的福贵一如《送你一朵小红花》中的韦一航，前者的一生，所承受过的苦难，也远超于后者。
福贵初期骄纵肆虐败光家产害死了父亲；醒悟后为重病母亲找医生却被抓了壮丁，母亲因此去世；再次回到家中，女儿凤霞因病成了哑巴；生活将有好转，妻子家珍又患上了不治之症软骨病；在家珍重病之时，儿子有庆意外去世；女儿刚出嫁步入幸福生活，却又死在了产房里，悲痛之下家珍去世；不久之后女婿二喜去世，唯一的亲人外孙苦根也撑死在福贵煮的一盆豆子中。
如果说命运向韦一航开了个玩笑，那我想命运完全想“玩死”福贵，可即便如此，暮年的福贵回忆人生时，却并没有任何的抱怨，为何？
我想原因就在于余华在《活着》自序中所说的那样：
“《活着》讲述了一个人和他的命运之间的友情，这是最为感人的友情，因为他们互相感激，同时也互相仇恨；他们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同时谁也没有理由抱怨对方。”
固然，我们无法抗衡命运，可是我们本也没有必要与之抗衡，命运决定了我们一生的大体走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没必要去抱怨事实，就像《活着》中福贵说“干活”是牛的命一样；同样，命运也无需抱怨我们，因为命运已经将我们囿于有限的区域内，命运与我们是共生体，命运无法脱离我们而独生，我们也无法摆脱命运而独存。
我始终认为人的很多烦恼都可以用一句词来概括，“世间安得两全法”，明明不圆满才是真实的人生，可是活在现实中的我们却在圆满的执念下自怨自艾。
这并非无情，虽然看起来这一段的文字有些冷漠，可认清事实，减少不必要的痛苦，就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温暖吗？
我们有时所谓接受的态度，只是一种怯弱地逃避
影片《送你一朵小红花》，韦一航在马小远的感染下，逐渐地走出了自闭的状态，可就在他想要融入正常人的生活时，命运又一次奇袭而至，韦一航冰冻了刚刚孕育的对马小远的爱意，可看似理性的寒冷，再难以浇灭感情的热度，终于一天，醉酒的韦一航在雨夜敲开了马小远家的大门，解开了多年自闭的原因：
“我这个人走路喜欢挨边走，我坐公交车必须得缩在最后一排，我不想跟任何人产生联系，我怕我刚把我的真心掏出来，我就死了。”
这就是脑癌过后韦一航的生活态度，或许正是这种在他看来算是极为冷静理智面对现实的选择，让他极为抵触与人交往，极为反感癌症患者们所依赖的病友群。
不能说韦一航的现实是错误的，因为确属实情，那些所谓的口号消灭不了癌细胞，所谓的美好期待，也不会成真，抱着这种生活态度的韦一航成为了一个少数的另类人。
我想，在他人眼中韦一航的丧，恰恰是韦一航自我认为的坚强，他以为他敢于面对惨痛、绝望的现实，然而在我看来，这种所谓的坚强，其本质才是最真实的怯弱。
在这部影片中，我多次感受到《小王子》的气息，就像马小远以另类的方式帮助韦一航实现梦想时说的话，“大人才在意傻不傻，小孩只在乎是否有趣”，同样，其实对于癌症患者来说，病友群以及一些口号的意义也在于此，不在意能否成真，而在乎能不能更好、更快乐的生活每一天，甚至在我看来病友群的存在，偶尔病友的逝去，在感受死神在身边的同时，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命运的眷顾与生命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若是生命仅剩一天，我们会做些什么，会想些什么，会抱怨什么？
至少如果是我，我会抱怨留下的遗憾，我会想曾有过的美好，我会拼尽全力过好生命最后的时刻，我想大多数人应该与我类似吧，我想这也就是影片中其他病友的想法，而这却是最初韦一航所谓坚强的漏洞。
曾经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目标，是蕴含无限热情与希望的地方”，但我想，在这里可以更改一下这句话，美好期待，那才是孕育勇气与生命无限生机的地方。
接受，虽然可能孕育着忍受的力量，但这依旧是被动的、消极的，这种生活态度并不是基于生命最好的选择，我们虽然无法反抗命运，但却能用乐观、积极的选择去过好命运安排之下的每一天，即便生如昙花一现，也可以绽放永生不败的色彩。
毕竟，就像《活着》的作者余华说的那样，生活是自我的感受，幸存是旁观者的评价，如果我们不能投入到当前的实际生活中，只是一再客观、冷静的评价自己的生活，并为此抱怨、自哀，其实就相当于我们的思想、精神抛弃了自己，让自己孤身在生活中沉浮，而我们作为自身的一个旁观者在观望，岂不可笑？
向死而生——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在影片《送你一朵小红花》中，最触动我的有两段剧情：
一是，当韦一航对生活失去希望，浑浑噩噩之时，韦一航父母始终用父母之爱包裹着韦一航，不惜为其倾尽所有；
一是，当韦一航醒悟之后，不知道如何面对生死离别时，韦一航父母为其录制的小视频。
先来说第一段剧情，印象里影片中有这样一句话：“你得病了难，周围人更难。”我想，这绝对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很多身处于苦难之中的人，无论是病情的苦难，还是生活的苦难，总会觉得自己苦、难，由此，在情绪到达某种程度时，会无所顾虑的发泄，或是做出某些极端的行为。
然而实际上呢，处于苦难的人自然是难的，可身边的人，那些人基于情感也并不好过，甚至所受的痛苦还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史铁生在母亲死后的自疚：
“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这样一个母亲，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亲。”
我想这确实是我们应该注意的一点，或许我们一些情绪的发出不是针对于身边的人，可是能接收到这些负面信息的不恰恰正是身边的人吗，何况，那些我们认为独自承受的苦难，在情感的加持下，身边人，尤其是亲人可能正承受着放大于在我们身上数倍的苦难感受。
这应该引以重视。
再来看第二段给我带来莫大感触的剧情，当韦一航开始乐观地接受世界后，马小远脑癌却开始扩散，即将失去亲爱之人的痛苦，让他不得不思考自己该如何面对身边人的离世，身边人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离世。
这确实是莫大的痛苦，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种无能为力感，那种痛不欲生感，顷刻间就可以瓦解多年方才养成的坚强，人生之苦，生死别离，莫过于此。
怎么办？其实每一个人都不知道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我们最期待的一定是对方安好，自我安好，这是最迫切的念头，也是最根本的解决方式，可在命运无常下，这根本就无法达成。《活着》中福贵无法控制亲人陆续离世，《送你一朵小红花》中韦一航无法阻止马小远离世，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人在命运的安排下有时就是如此的无力。
这时该如何？如何能缓解可能到来的伤痛，如何可以让对方始终停留在我们身边，当韦一航问询母亲，“他死后，他们该怎么办时”，韦一航的父母借用视频给予了回答：
“想象死亡随时可能到来，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爱与珍惜。”
爱可以将对方永远留在自我的心中，珍惜在一起的每一秒，不留遗憾；珍惜亲人离去后自己的每一秒，对得起自己的一生，不辜负死去之人的期望，不负活着的身边人。
在《爱在黎明破晓前》中赛琳娜提及对死别的理解：“如果你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你过世了，那你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别人仍会对你有爱有恨”，这就是爱的意义，生命有穷尽，爱却可永恒。
史铁生死后，其妻子陈希米在《让“死”活下去》中说道：“在我的生命里，只要还以你为坐标，只要还以史铁生作为我的你，史铁生就还在，饱满而在。”这也是爱的展现，超越生死别离。
诚如我在这篇文章开头对死与亡的阐述，犹如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的感悟：“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从出生以后，我们所有人都在向死而生，既如此，我们如何在生的时候对得起生命，对得起身边人。
或许，泰戈尔《飞鸟集》中的那一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就是最好的一个答案。
最近经常听《用力活着》这首歌，尤爱里面的一句歌词，“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酸甜苦辣里，醉过也醒过。也曾倔强脆弱，依然执着。相信花开以后，会结果……”
年注定是沉重又悲痛的一年，人的一生也难免浮沉起落，也必然要经历生死离别百般苦痛，借用影片《送你一朵小红花》中的一句来鼓舞你我：“不要放弃爱与希望，每一个逆行和命运抗争的、勇敢的人，都值得被奖励一朵‘小红花’。”
而这朵小红花，是爱的渊薮，是生命的呈现，是生机的绽放，亦属于你我。
卿心君悦，一位情感观察者，Ta说书评人、影评人。用文字温暖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