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好地学习和参悟《道德经》的真义,参透为人处世的最高智慧,追寻生命的终极意义,本文(专栏)内容将对《道德经》分上下81篇解析。上篇称《道经》,下篇为《德经》。《道经》讲述的是宇宙根本,道出了天地万物变化的玄机,揭示了阴阳变幻的微妙。《德经》讲述的是处世方略,道出了人事的进退之术,包含了长生久世之道。
注:下文为8至44章(道经)
第8章上德不德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具有上乘之德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有德,所以他才具有真正的德;具有下乘之德的人总是自以为没有失去德,正因为如此他其实并没有德。具有上乘之德的人顺其自然,并不刻意表现自己的德;具有下乘之德的人则总想有所作为,并刻意表现自己的德。上乘之仁有所作为,但并不刻意表现自己的仁;上乘之义有所作为,同时有意表现自己的义;上乘之礼有所作为,但它得不到回应时,便会卷起袖子伸出胳膊来强迫别人服从。所以丧失了“道”之后,才会有“德”;丧失了“德”之后,才会有“仁”;丧失了“仁”之后,才会有“义”;丧失了“义”之后,才会有“礼”。而“礼”的出现,正是因为人们天性的忠信不足,因此礼是祸乱的开始。所谓有远见,乃是“道”的虚华,是愚昧的开始。大丈夫应立足于敦厚而避免浅薄,追求朴素,摒弃虚华。要摒弃虚华而浅薄的礼,追求朴素而敦厚的“道”和“德”。
上德与下德:
此章是《道德经》的下篇《德经》的开篇。而实际上,在帛书本里,则是《德经》在前,《道经》在后,因此此篇也可算是《道德经》的第一篇,所以此篇包含了十分重要的内涵。总体而言,与《道经》所讲的事关宇宙本源、万物运行规律的天道不同,《德经》主要讲的是人德。所谓德,即是人对于天道的顺应,对于自然万物运行规律的顺应。天道与人德共同构成了老子的思想的两个核心观念,乃是老子哲学体系的基本骨架。
具体地,老子在该篇中对德进行了精妙的分析,他将德分为“上德”、“下德”。所谓上德,即是顺应了“道”的一种德,其如同大道不可道一样,上德同样是不可言说的,具有上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具有德的,所以他才具有了真正地德。打个比方,就像小孩子本身具有的美一样,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美的,所以才真正地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美感,受到每个人的喜爱。而那些具有下乘之德的人总以为自己没有失去德,是有德的,那么这种能被人感觉到的德其实已经不是浑然天成、暗合天道的“上德”了,而是次一个等级的“下德”。
正如同一个看上去贤惠温柔的淑女固然是美的,但因为她自己在内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是美的,因此有目地约束自己的行为、姿势、言语等,刻意维持乃至卖弄这种美,这比起小孩子的纯真无邪之美,已经属于下乘之美了。因此,“上德”乃是一种不可言说,同时又自然而然、具有者浑然不觉的德,而下德则是一种能够画出具体的标准,然后按照标准去执行的德。或者可以这么说,上德即是道家所说之德,而下德则是孔子所提出的儒家之德。
通过先秦古籍,我们发现,老子乃至后来的道家人士对于儒家的那套处事规范是很不以为然的,经常对其作出抨击。庄子便曾态度鲜明地指出儒家仁义道德是为大盗准备的,所谓“圣人生,大盗起”。这里的圣人,指的便是具备了“下德”的人,而真正具有“上德”的人反倒不具有圣人的名声。而老子不仅指出了“上德”与“下德”的区别,又具体地对当时的道德进行了一番梳理。
他指出,大道无形无名无为无欲,当人的行为暗合大道,便是“上德”;当人的行为不能与大道相合,便产生了一种有意为之的“下德”,并且自以为有德。接下来“德”也开始丧失时,又开始注重博施广济的仁爱;当仁爱也很难做到的时候,便崇尚正直扶持正义;当正直和正义也无法做到的时候,便只能提倡形式上的礼节和修饰了。
总体上可以看出,老子虽然不以为意,但也并非对儒家的“下德”一味排斥,只是将其明确地进行了优劣排序。最后,老子又进一步指出,一个人应该尽量“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显然,老子反对那种华而不实、刻意为之的“下德”,认为一个人应该尽量追求朴实自然的“上德”,这尽管有些理想主义的色彩,却是老子伦理思想的一种寄托。而这种“上德”、“下德”之辩也显示出了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的不同之处。
本来,道、儒之间的这种争执只存在于学术领域,但是,因为自西汉以后的中国奉儒家学说为正统,于是老子的这种思想便具有了更加实际的意义——老子的这种“上德”经常成为了一些知识分子对抗儒家“下德”的一个有力武器。可以说,老子的“上德”、“下德”之辩成为了后世历代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伦理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的命题,乃是中国文化彰显的一个有力的发力点。
第9章下为高基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贞;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此非以贱为本也!非乎?故至誉无誉。是故不欲如玉琭琭,珞珞如石。
以往曾经得到过道的:天得到道而清明;地得到道而宁静;神(人)得到道而英灵;河谷得到道而盈满;万物得到道而繁衍生息;侯王得到道而成为天下的领袖。再进一步说,天如果不得清明,恐怕要崩裂;地不得安宁,恐怕要塌陷;神(人)不能保持灵性,恐怕要消失;河谷不能保持充盈,恐怕要干涸;万物不能保持繁衍,恐怕要灭绝;侯王不能保持天下领袖的地位,恐怕要倾覆。所以贵以贱为根本,高以下为基础。因此侯王们自称为“孤”、“寡”、“不谷”,这难道不就是以贱为根本吗?不是吗?所以最高的荣誉没有赞美称誉。不要求像华美的宝玉,而宁愿像坚硬的磐石。
尊卑与贵贱:
在《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中,老子曾言:“道生一。”因此,老子经常以“一”指代“道”。此章中的“一”同样应该是代指“道”。在该章前一部分,老子先是通过有道与无道对于天、地、神、谷、万物、侯王的正反两面的影响突出了道的重要性或者说是尊贵。但是,如同老子在其他章节中所说的,这个如此重要的“道”却是不可言说、不可感知的,因此当然也就无所谓高贵或者卑下了,正是所谓“至誉无誉”。因此,我们通常所言的贵与贱、高与下,其实乃是一种辩证统一的关系,并非那么泾渭分明,自然也就不像世俗所理解的贵比贱要尊崇,高比下要优越了。正是在此基础上,老子进一步提出了“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的辩证主义观点。
“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的观点,应该说包含了哲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多方面的智慧。这里,我们重点从对我们的世俗生活有指导意义的方面进行阐释。
实际上,老子的这句话后来曾长时间被当做一种政治观点进行解读,人们通常理解为为政者便应该如同老子所说的那样,身居高位,但在内心则应该保持谦卑、朴实的心态。被万人拥戴,却自感孤独;整天被歌功颂德,却自称“不善”(“不谷”有不善之意)。这种表述包含了老子的政治理想,描述了在他心目中为政者的形象。侯王乃是身份最尊贵、地位最高的人了,却自称是孤独、不善之人,等于是将自己放在了极其卑贱的位置上。这其实便体现出了一种对于高贵与卑贱的对立统一的理解。尊贵虽然高高在上,却是以卑下为依托的,没有卑下也就无所谓尊贵。换句话说,卑贱乃是尊贵的依托。
作为智慧高深的圣哲,老子如此言说,当然并不仅仅是上面讲述的那么简单,而是有更深刻的道理。我们知道,在古代农业社会里,中国的皇帝是最高统治者,而其真正的统治基础则是升斗小民。凡是平民数量最多的时候,往往就是政治和社会最稳定的时候,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各个王朝的创建之初。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政治逐渐趋于腐败,往往会出现大量的土地兼并现象。于是,大量的自耕农丧失土地,沦为贫雇农,生活赤贫化。这个时候,社会矛盾便开始激化,农民起义开始发生,皇权开始受到威胁。另一方面,统治阶级内部,大地主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开始与皇权离心离德。随着矛盾的进一步积累,国家便会走向崩溃,王朝就会倾覆。
在这样一个关系链中,最高统治者与最底层的平民利益是高度一致的,是相互依存的。社会地位最低的平民是最高统治者最牢靠的统治基础,平民利益受损皇权就会陷入危机。所以,皇权最尊贵安稳的前提是平民的安定。到底谁更高贵,谁最卑贱,还真难说。不仅老子这样看,儒家也这样看,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正是这个道理的另一种表达。因此,身份尊贵、身居高位并不值得骄傲,没必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要明白,自己其实无法脱离卑贱,卑贱才是高贵的根本。
因此,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要明白,世俗所谓的尊贵与卑下并非是一对完全对立的概念,两者是对立统一的。由此,在现实中,我们应该做的是放下自己对于贵贱、毁誉、高下的分别心,使自己尽量忘却世俗的观念,甚至达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具体而言,便是不必过于在意自己身份的尊卑、地位的高下。感到自我优越的地方,没必要洋洋自得,但也不必过于妄自菲薄,总之,找到自己的一种平衡,保持一种谦卑、朴实的心态。如此,我们便自然而然地活在了老子所说的“道”中。如同得道的天得以清、地得以宁、万物得以繁衍生息一样,我们必然也能够活得简单、快乐、有尊严而精神充盈。
至于高以下为基的道理,更不难理解。谁都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牢固的基础,就不可能建起高楼大厦。空中楼阁,更是人们嘲笑那些不懂这个道理的人的常用说辞。任何伟大的事业,都需要从最基础的东西做起;任何高深的学问,都要从点的积累开始,关于这方面的论述,古人的论述已经相当丰富,在此不再赘述。
第40章无中生有反[1]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道的运动是通过循环往复实现的,道的作用是微妙、柔弱的。天下的万物产生于看得见的有形质,有形质又产生于不可见的无形质。
微妙的道:
在《道德经》中,老子所提的一个最核心的概念便是“道”,在开篇第一章,老子便提出了:“道可道,非常道。”意思是能够用语言表达的道,便不是永恒不变的道。老子所说的这个“道”,是不可言说的,因此其本质上便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之物。不过,尽管这个道是微妙而不可言说的,但是它却始终一刻不停地在起着作用,宇宙万物都处在其支配之下,并受其影响。那么,这个道究竟是如何运行并起作用的呢?此章中老子给出了回答,道的运行是通过循环往复,或者叫做矛盾来运行的,而道的作用则同样是通过一种极其微妙的过程来实现的。
关于“道”的微妙运行,老子其实在许多章节中都曾提及,总结其观点,可以看出其认为道的运行乃是一种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即如其在第二章中所言:“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宇宙间的万物都时刻处于这样一种相反相成的矛盾之中,从而才得以存在,而这也正是“道”的运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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