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这本书在中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它究竟讲了什么,多数人恐怕都是一头雾水。
它通篇只有五千多字(不同版本字数不同),数千年来,上到王侯官贵,下到贩夫走卒,甚至外邦学者等,无数人士都对其进行了解读,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一个公认的解读版本令大众都能欣然接受。
尽管如此,社会又都公认道德经是好书,有用之书。
朱元璋就曾感慨“朕虽菲材,惟知斯经乃万物之至根,王者之上师,臣民之极宝”,林语堂也讲“任何一个翻阅道德经的人最初一定会大笑,然后笑他自己竟然会这样小,但最后会觉得现在很需要这种学说”。
道德经这种“玄之又玄”的魅力,恰如它开篇所讲那样,当真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令人不由自主为之向往、折服。
西方有句谚语,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道德经,如今的主流说法是书中的前三十七章为道经,后四十四章为德经,把经融在道、德之中,然而老子的本意果真如此吗?
纵观全书,从首篇“道可道非常道”,到末篇“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老子一直未对“道”的释义进行过切割,从第二篇末“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做言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到末篇中“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老子何时对为人之德进行过剥离?!
道与德,恰如书中第二章所类比的那样,“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两者是相辅相依,永为一体的。
所以道德经,顾名思义,其实讲的就是三个概念:何谓道,何谓德,何谓经,即:“自然为道”,“不争为德”,“无为为经”。
先说“自然为道”。
老子在书中提及道的地方有数十次之多,比如“上善若水,几于道”。“公乃天,天乃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以及“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他通过水,天,自然等事物来比喻道,可又没有明确指出道是什么,正如他一开始就打的哑谜那样,“道可道,非常道”。故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从全局角度去解剖他的弦外之音。
史书记载,老子做过多年周朝图书馆馆长,因看不惯王室腐朽在辞官云游时,被函谷关长官尹喜强邀而写下了《道德经》。
作为那个时代少有的高学问和长寿之人,老子一生经阅了太多的世事浮沉与万物纷纭,这也会使得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的思考,觉悟之路。
那是什么产生了万物?又是什么在推动着万物的发展,一切事物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原则、规律?
我相信,正是在这些问题的催动下,老子才渐渐探索出了“道”这个概念,因为它难以名状,又无时无刻地在发挥着作用,所以老子才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正是由于道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原则、规律能量场,所以他只好用水,天等世人皆知的事物予以强名。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就明白了为何老子会讲道法自然。
水也好,天也罢,或者其它的事物本质也都是自然环境中的一部分,也都是遵循着自然规律在发生着变化,如水起水落,天雨天晴等,而自然就是一个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进化循环运转过程。明白了这个本质,我们再去读道德经,就会很容易理解了。
譬如第一章讲“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说的就是常从“无”中体会道的奥妙,“有”中体会道的端倪。
这点往大了说,一切时代学说科研发明等都莫不如此,如王朝的更迭、佛经讲的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瓦特的蒸汽机等。往小了说,我们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都能从中有所体悟,如衣服款式、食物种类、设计装修等等。
再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很多人会从字面上把其理解为老天爷和圣人都是把老百姓当狗一样对待,但你通过自然运行的法则去看就会明白,在天地和悟道的人眼里,百姓与刍狗都有着其自生自灭,自行其是的自然特性,因此不会向他(它)们强加我很仁慈之类的概念,套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说,不会给自己贴个仁慈的flag。
因此,“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天地与悟道之人就像一个风箱一样,看着虚空实则无穷尽,越转动气能就越喷薄而出,所以与其给百姓和刍狗解释太多弄的自己词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保持自身的规则与慧能。
理解了这些,我们也就能理解为何老子后面又会讲“曲则全,枉则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等等,其本质上都是告诫我们要懂得和光同尘,道法自然。
再说“不争为德”。
前面说过,道与德是一体的,如同有高就有低,有音就有声,所以一个人通晓了“道”是怎样的之后,便会自主地按照道的原则规律去为人处世,这种生活行为的方式就叫做“德”。
道德经中第一次提到德字是在第十章,“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意思是(自然)滋生蓄养万物,但并不占有、居功、主宰它们,这种品性就是最至高深邃的德。
由此可见,老子一上来就把德的层级拔的很高,有了最高标杆,后面便就有了“上德”、“下德”、“广德”等层级分类。
尤为值得重视的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这段话在全书中第五十一章又出现了一次。
要知道老子可是个话不多的人,要不也不会是盛情难却才写下此书,能让他这个智者重复讲述的观点就如同读书时老师反复提示的考前重点一样,是必然有着重要深意的。
此外,“生而不有,为而不恃”这段话在书中第二章就有了,老子也深知人生在世,难免会有爱恨情欲和利益纠缠,想让众生达到这种玄德的觉悟境地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做到的,所以他又用了“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等概念予以补充加固。
通过深入观照,我们会发现,老子对德的核心认知就是不争,通俗的讲就是大公无私,即施恩不图报,有利不求先。
乍一看,很多人尤其那些抱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态的都会对此嗤之以鼻,不客气的甚至会把它扣上“天真”、“脑残”之类的帽子。
实际上,老子这是在授予了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一对“道”的理解思维后,又传递了我们要学会凡事多辩证思考。
举例来说,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大权在握,凡是对她地位有阻碍的统统杀的杀,贬的贬,如刘邦宠妃戚夫人、赵王刘如意、丞相王陵等。唯有薄姬因刘邦生前对其很少宠爱,刘邦死后也不争不闹,被吕后视为无威胁之人,反而和其子刘恒得以保全。
这是薄姬天生就有这觉悟吗?我想肯定不是。
要知道薄姬第一任丈夫是秦末枭雄魏豹,魏豹兵败被杀后,就又被刘邦纳入了后宫。刘邦女人众多,薄姬入宫多年都未被其临幸,直到好姐妹从中帮忙才得以如愿。
在那种经历下成长的人,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强大思想做指引,十有八九都会心怀不忿,进而变成历史的炮灰。
而据史书记载,薄姬很早就苦读过《道德经》,并牢牢奉行其中思想,也正是在她无欲无争,潜心寡欲的行为影响下,其子刘恒也没有去和其它皇子争位,即使被分封到荒蛮边疆为代王也无怨言。
吕后倒台后,刘恒前期的不争,使得他成了天下无人能争的的皇位继承人,他登基后又采取了休养生息、以德服人的宽柔*策,令汉朝国力蒸蒸日上,其功垂千秋,名彪史册,史称汉文帝。
再如日常生活中,人们越是着急赶路往往越会出现岔漏,耽搁行程;越是哄抢物什,越是得不偿失;越是针尖对麦芒,越是两败损伤。相反,越是相互宽容,越能彼此理解;越是不争不抢,越能得到更多。
那些看起来很精明很会算计的,往往都是得些蝇头小利就沾沾自喜,久而久之,身边人都会对其敬而远之,有甚者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如小说中的王熙凤、现实中的一些诈骗犯。
那些越是看着宽厚不爱计较的,反而越能赢得他人真心敬重,久而久之,身边人都会对其诚恳拥护,如电视上的许三多,生活中的那些平凡模范等。
故要想掌握老子讲的“德”,就一定要有一个辩证思维,要懂得区分正面与反面,眼下与长远等等,而这也是智者与愚者的一个重要分水岭。
再说,“无为为经”。
无为,在很多人的字面意思里就是随波逐流,无须作为,甚至有的会认为就是懒惰散漫,逆来顺受。
想弄懂老子的意思,还得追根溯源,抽丝剥茧。
书中第一次讲到“无为”是在第三章:“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意思是让老百姓没有知识欲望,从而让那些聪明人不敢妄为,挑拨是非,没有这些聪明人从中作为,任何事物便都能得到治理。坦白讲,此话确实有较深的愚民思想在其中。不过结合老子所生活的时代与经历,便很能理解他为何这样说。
春秋末年,诸王侯权势日盛,周王室影响力愈发式微。
作为大周官员,老子认为,这一切都源于周朝天子们用有色眼镜看人,并纵欲过多,穷奢极恀,以至于天下间上行下效,相互挑拨利用,争斗不停,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假如周天子们一开始就不设立标准去激发人们对贤能、富贵、享乐的欲望,只要让他们吃饱肚子,身康体健,保持清心寡欲的本能,人们就不会去弄虚作假,为非作歹,从而导致天下难治的后果。
书中第二次提到无为是在第三十七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随后在第三十八章、四十三、四十七、四十八、五十七、六十三、六十四等章都有提及,纵观全书,我们会发现老子的思想一直是连贯的,都在阐释万事万物的自律性及人为干预导致的反面性。
看似粗浅甚至有点反智,实际包含真谛。
如同一杯浑水,你人为越干预它反而越浑浊,相反如果任其自然沉淀,水面渐渐就会恢复清澈;生活中有些家庭相当宠溺孩子,生怕自己的孩子遭受任何风吹雨打,然而越是这样,孩子长大后就越是经不起挫折;放到国际舞台上,有些国家越是干涉他国内*,他国也越是动乱不堪等等,类似情况,举不胜数。
明白了这点,也就明白了何谓“为无为,则无不为”,即认清事物现象客观规律并顺势而为,则胜过任何有意妄为,这点和易经中讲的“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神合其吉凶”相得益彰。
当然,道德经博大精深,我的以上所说也只是管中窥豹,希望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若能对你参悟此书有所启发,那就再也玄德不过了。